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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柴玲,2010年4月4日,在紀念主耶穌復活的日子裏,我在波士頓受洗成為上帝的兒女,主耶穌的門徒。我親愛的丈夫和孩子們以及眾多的主內弟兄姐妹一起見證了這一時刻。
當牧師奉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為我施洗時,主的愛、神的靈立刻充滿了我,從未有過的喜樂和釋放從我內心湧流。我由衷地對主說:主啊,我感謝你救我脫離罪惡,脫離人世和捆綁,成為一個新造的人,我願意一生一世跟隨你、事奉你、榮耀你!
一、孤獨徬徨的童年
1966年,在中國史無前例的文革爆發前夕,我出生在山東省沿海的一個小漁村裏,我的父母是一對年輕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醫。儘管文革時整個中國到處是混亂和恐怖,成千上萬無辜的人被折磨和摧殘,我的家庭在部隊裏基本上躲過了這場風暴。
我對童年的記憶就是孤獨。父母親經常被派到窮苦的農村,地震災區,或其他災區去搶救那些比我們更不幸的人們,象標語裏說的那樣:「救死扶傷,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小時候生病難過,最需要父母在身邊的時候,他們經常被派遣在外,不能在身邊照顧我們。
雖然小孩子的我不全瞭解父母工作的重要性,但童年的經歷使我對他們的獻身工作精神很尊敬,父母的身體力行,使毛主席語錄裏的教誨在我的幼小心靈裏紮根:熱愛祖國,熱愛人民,隨時準備為了實現共產主義理想去犧牲個人的利益甚至生命。跟很多同齡人一樣,我從來沒有想到要懷疑偉大領袖對遠大理想的定義和說法,也沒有真正體會到犧牲的全部含義。
雖然現在瞭解到,想做好事的原因和動機是上帝與我們同在的表現,但那個時候我們並不認識上帝,因為我們是不允許認識上帝的。記得小時候提及「上帝」的書都被列為禁書,列寧說:「宗教是統治者用來麻醉人民的鴉片」,是資本主義麻醉人民的邪惡工具,「上帝」是一個不可公開傳頌的字眼。結果是,一個沒有上帝的社會,很少有愛。在我長大走出的軍隊營房時,我才瞭解到這個社會上到處都有仇恨,懷疑和恐怖,沒有想到成人的社會裏比幼時更孤獨。
毛主席去世後,文化大革命終於結束了,新領導人鼓勵教育和改革。在短暫的一段時期內,我們國家充滿了希望和活力。那個時候,我們家對教育的重視,以及孤獨的童年,使我成為了一個好學生。晝夜不息的努力學習,使我成了一個典型的永遠沒有安全感的好學生。17歲的時候,我跳級進入中國最好的大學北京大學學習,成為中國極少數的「全國三好學生」,實現了父母和祖先「趕考進京,科學救國」的夢想。
二、在北大初遇耶穌
在北大,我生命中第一次聽到上帝的事情。一個研究生沿著黃河古道騎自行車旅行的傳奇故事,在北大悄悄流傳,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一天傍晚,他進到一個很偏遠的村子。這個村子又窮又偏僻,女孩子長大都嫁到外地去,幾十年來還沒有一個媳婦娶進來。村裏人窮得叮噹響,連鳥從天上過也不下來歇歇腳。突然有這麼一個大學生騎著自行車闖進來,全村人都驚喜得不得了。村裏的長老把大家召集到一個用土坯和麥梗搭起的草棚裏,這個研究生和長老被圍在中間,農民很敬畏的把一個用黑色油氈布包裹送到他手裏。老村長小心地一層一層地打開,生怕弄壞了,原來裏面是一本很舊的《聖經》,已經發黃和破碎。這是四十年前解放初期,外國傳教士被迫離開中國時留下的。這些年來,歷經政治運動,村民們一直冒著生命危險保存著這本聖經。遺憾的是,村裏能識字的人已經過世,或者離開了。
村民們沒有一個人能看書寫字,每次禮拜時,他們都是用手摸一下包在油氈裏的聖經,用手的觸摸與上帝的靈進行溝通。現在終於這麼一個有知識有學問的大學生從天上掉下來,村民們的祈禱終於被聽到了。感覺到上帝聽到他們的呼聲,更加鼓舞了這些貧苦和絕望的人們,他們更懇切地想知道聖經裏面都說些什麼。那天晚上,這個研究生借著微弱的油燈,讀呀,讀呀,那些村民們站著望著他,如饑似渴地聽著從他嘴裏讀出的每一個詞;他們一動不動地聽著,直到窗外破曉。村民們得回田裏幹活了,他們不情願地離開了。
為了感謝這位研究生向他們傳達上帝的話語,村民們給了他一大袋紅薯帶回家——這是他們唯一能在村子裏找到的禮物。我朋友的旅行漫長而艱難,他必須扔掉許多東西,但是那袋紅薯他一直保留到最後......
我那時還是一個在校園裏幹勁十足,試圖同時幹很多事的年經女大學生,但這個故事讓我停了下來。我被他所看到的感動了,吸引那些村民的精神也強烈地吸引了我。因為我們從小到大一直被要求要熱愛共產黨和毛主席,我看到人們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害怕或無奈,從來沒有看到人們公開表現出的這樣一種真誠強烈的忠誠和信仰。當時發生的另外一些事情,時至今日我都不能理解,我的生活已經改變,並且慢慢失去控制......
三、1989天安門民主運動
我最終參加了1989年天安門運動,希望有一個更民主,更自由,更美好的中國。在1989年春天的那50天裏,我看到了希望和愛帶給人的力量,在一個炎熱的夏日,一個貧窮羞澀的男人,硬把五元錢塞進我手裏,讓我買些水給學生們喝,在那一瞬間,我理解了這是他愛的表達。當我把他的愛變成買來的冰棍和水的時候,饑渴疲勞遊行的同學們也喚起了愛和溫暖。同學們的愛和溫暖又傳進了更多北京人的心裏。這份愛和溫暖融化了很多年來的仇恨和不理解,喚起了更多人的愛和溫暖,於是,整座北京,整個中國,整個世界都被愛和希望的力量所籠罩。
在那短短的50天裏,我們衝破了魔鬼用仇恨,暴力,孤立和恐懼製造的枷鎖,真正體會到做自由人的尊嚴和美好。那個時刻,我們也找到了真相:我們愛人民,人們也同樣會愛我們。我們愛祖國,那麼祖國和其他許多國家也會愛我們。甚至北京的小偷們也發起了罷工,以停止盜竊來支持我們的運動。天安門事件在世界輿論的幫助下不斷地擴展,最終成為全球性事件。這次事件觸動了其他文化環境和其他大洲的很多人。這次事件以難以想像的程度改變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
那麼執政者方面的真相是怎麼樣呢?他們能夠理解我們的愛心嗎?他們會允許人民自由嗎?現在我們知道了他們沒有。六月三號晚上,最後的時刻來臨了,當坦克和軍隊蜂擁而來的時候,我與最後的5000名學生從廣場撤離。我看到了屠殺後的長安街,空氣都迷謾著恐怖和憤怒。在槍與血的慘烈中,我們看到了執政者給我們的回答:當我們付出愛和和平的時候,他們卻回報給我們死亡和屠殺。起初我們沒有人能夠相信。我怎麼能夠相信人民解放軍會殺死自己的人民?我就是軍人的後代。對我來說,他們是叔叔和阿姨,是兄弟和姐姐。我們愛他們,他們怎麼會不愛我們,要慘殺我們。
那個晚上,在我們不得不被迫放棄我們指揮部的帳篷時,我抬頭望向天空,痛苦地詢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只是想進行對話,而他們為什麼卻一定要殺死我們?」
儘管我們哭泣,我們不能相信,但死亡還是一步步的朝我們走來了。在那50天裏,我不得不克服許多新的情感和考驗,從生活簡單的研究生,到群眾運動的領導者;從一個無憂無慮熱愛跳舞的年輕人,到處於現在可能失去自由;從夢想,到美國學習然後開心快樂地生活,到可能面對永遠失蹤的可能。而現在,我們面對的卻是毫無疑問的死亡。
從小孤獨地在醫院周圍長大的我,總是很害怕死亡。有一次看到死人從太平間裏抬出去,我停下玩耍,跑回家裏躲避,當晚連做噩夢,夢到自己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裏,無窮無盡地下墜,我的心都被懸著窒息,每次都在尖叫中醒來。但是在「六三」的晚上,這不再僅僅是夢了,這次是真真切切的,我不知道怎麼去克服對死亡的恐懼,也不知道怎樣去征服對父母兄妹和愛人的眷戀。許多想法一起湧上心頭:千里之外,如果我不在了,我的家人會變成什麼樣,他們該怎麼活下去哪?生病的母親會怎樣堅持下去,疲勞心碎的父親會怎樣地生活下去。我的夫婿好年輕,我們曾夢想的家庭和兒女都沒有時間實現…。如此多的問題,如此短的時間。沒有答案。那麼,最後的時刻就這個樣子了!就這麼完了?
作為一名學生,我可以只考慮自己的想法。但是作為一個學生領袖,我不能只沉浸在個人的苦惱中,我必須去看望一下我的同學們。在紀念碑的西北面,在燈光下,我看到他們的表情跟我的感受一樣:悲哀,難過,極大的無助,低落,極大的困惑和對死亡無名的恐懼,像是在等待宰割的羊羔一樣。那時,所有的豪情壯語都消失了,死亡的威脅象大浪淘沙一般,洗淨了所以塵世的浮雜和嘈鬧,只剩下了最純淨最真實的感覺: 那是一種多麼絕望無奈無助的感覺,就像我運動中一直都不願面對承認的感覺:有心報國,無力回天---哀!
古人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今天,當我們在青春年華,面對死亡最後的一刻時,我們都在心裏默默地念著絕食書裏的話,對我們生命裏最熱愛的人們告別,對我們對生命裏最珍貴的事物告別,
「別了,同仁,保重!
死者和生者一樣地忠誠。
別了,
愛人,保重!舍不下你,也不得不告終。
別了,父母!請原諒,
孩子不能忠孝兩全。
別了,人民!請允許我們以這樣不的已的方式報忠。」
這些寫在5月13號的話,在6月3號的晚上不幸的印證了。我默默地難過的地看著我親愛的同學們,在這樣生命的最後一刻,在我們不得不做出為了一個更高的理念去捨棄一切人世珍愛的時候,我還能有什麼樣的語言來安慰他們?我能有什麼樣的話語再給他們勇氣和決心?在那個最後的時候,許久以前的一個螞蟻的故事突然湧上心頭,我溫柔地把她分享給同學們:
「從前有個山,山上有很多螞蟻,大概有13億吧。一天山上著火了,螞蟻們必須轉移到山腳下才能存活。他們聚成球狀,穿過火海,結果外面的螞蟻被燒死了,但裏面的螞蟻卻存活下來了。今天晚上,我們就是站在祖國最前線的螞蟻。因為我們的死亡,會換來一個自由民族的誕生…」
歡笑鼓舞重新回到我們學生們的臉上,在告別生命的最後時刻,我們共同找到了自己犧牲的原因和目的。這個共同的原因和目的,給了我們共同去面對死亡和黑暗的勇氣。就在那個時刻,在同學們的鼓舞和掌聲中,一股巨大的愛的暖流湧進我的全身,我的眼睛離開了可愛的同學們,移向廣場背面那無窮無盡的士兵和坦克的黑影裏,移向天安門背後深遠黑暗無邊的中南海裏,移向那與地面分不開的黑暗的天空裏,我多麼由衷地感到在我們準備把最寶貴的生命奉獻給人民和世界的時候,我們對人民和祖國的愛是多麼的強烈啊。我多麼希望有一天,那些從沒認識過我們的陌生中國人,在享受到我們的鮮血和生命所換來的幸福和自由的時候,他們能夠記住我們是曾經多麼地熱愛著他們;我多希望在中南海裏下令開槍的領導人,能夠感受到我們無限的愛,我多希望在廣場長安街上手持屠刀的士兵們能感覺到我們無限的愛!…
感謝主,奇跡般地,我活了下來。6月4日清晨,在多數同學決定撤離時,我們指揮部帶領著最後5000名學生中的許多人,走出了廣場。今天回顧,我相信我能奇跡般的生還,一定是上帝的作為!但我永遠不會忘記,在生命最後一刻對人類的愛的體驗,這一定是那些沒有能夠生還的同胞姐妹們最後的感覺。也是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最後的感覺。
在大搜捕的日子裏,我每天面對著被捕的危險,我也得到了許多有良知的人的幫助。我在中國躲過了十個多月的搜捕,最後,是一群佛教徒冒著生命危險救了我。我獨自一個人在一隻船裏的木箱內,忍受了4天5夜的完全黑暗,而這旅程本來只需8小時,終於在1990年復活節的前夕,我成功逃抵香港,再到巴黎,最後抵達美國。
四、生命的破碎
移民的生活並不容易;而像我這樣不太會說英語,心中仍想著解放一個她不能夠回去的國家的難民來說,生活就更加困難。
來美國不久,我的婚姻破碎,我們這對北大校友;經過「血與火」走出來的「患難夫妻」在獲得自由後卻分手了。兒時的恐懼孤獨再一次包圍著我。更致命的是我的母親和祖母相繼去世了,我的母親25歲生了我,而當我25歲時她離開了我。家破人亡,我生命中最愛的三個人,在短短的幾個月內,一個個離開了我。
我喜歡的那份工作也保不住,老闆不願意因為我而破壞中國區的生意。接著是一些惡意中傷和攻擊,每一次黑暗時刻的來臨,都比前一次更猛烈。這就是我為民主付出的代價。這一切對於我太沉重了,打擊像海浪般排山倒海湧來,使我窒息。
我害怕黑夜的來臨,漫漫長夜,我常不知所措。而我們的神沒有忘記我,當地華人教會的弟兄姐妹常為我禱告,安慰我,幫助我,我的第一部汽車也是當地華人教會的基督徒送給我的。儘管我當時還無法接受耶穌作生命的主,但卻透過教會,感到愛和接納。
感謝主,這十幾年來沒有放棄我,丟下我,主幫助我拿到普林斯頓大學的國際關係碩士學位和哈佛大學商學碩士學位,使我能勝任政府和非政府組織以及美國公司的工作。神也奇妙地把一個愛主的美國弟兄帶到我的身邊,在十年間,我們彼此相愛,我們有了三個可愛的孩子。我們也把家庭擴大到了中國,捐款幫助那裏的孤兒;除了家庭我也創了一個軟體公司,感謝主,我們現在已有280個雇員,公司正在穩步健康地發展。這些都是神的恩典!
去年春天,正值天安門事件20周年紀念,當年天安門事件中的同伴方正來找我,這讓我吃了一驚。在廣場上,我並不認識方正。我後來瞭解到,在6月4日我們離開天安門廣場的時候,我在前面引導隊伍前進,而他是走在最後面的。方正,經歷了廣場上最後一刻那最強烈的愛的洗禮。坦克車從正在撤退的學生隊伍後面高速駛來,方正下意識地在生命最寶貴的幾秒鐘裏,自願的把旁邊的女同學推到安全處,而他自己的雙腿卻被坦克車壓斷,另外幾位同學卻活活地被壓成肉餅。
20年後,我見到了坐在輪椅裏的他。聽著天安門事件後他的故事,我想當時如果坦克不是從後面而是從前面駛來,我的生活也可能像他那樣。他說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人從中國的經濟發展中受益,已經淡忘了當年的犧牲。天安門事件的受害者被遺忘了,他們每天都在貧窮和疾病中掙扎。
方正的到來對我的心靈帶來很大的震撼。但我在海外民運中備受傷害,不得不把我的心靈緊緊地關閉十二年。但我一直有一個信念:只要有一天,我把公司做大,我就可以建立一個大基金會,那個時候我就會有能力來繼續拯救中國。但是方正的到來把我從自己的隔離中驚醒,使我看到了天安門同胞的掙扎和苦難。我不能再等下去,我必須馬上立即打開資源,給他們幫助,解救他們的疾苦,使他們在這樣漫長的黑暗裏不要喪失希望。
於是在六四二十周年的日子裏,我承諾未來五年捐一大筆款幫助他們。
因為我這個承諾,接下來的夏天成為我生命當中的另一個黑暗期。這次,中國政府代理人直接傳達給我一個消息,我的捐款不會給我和我的家庭帶來任何好處。儘管生活在美國這片自由的土地上,我仍然感受到烏雲壓迫在我頭上。這片烏雲時刻籠罩著我。在表面上看,我過著完美的美國式生活:可愛的孩子和丈夫,家庭,公司,私立學校,假期,但是我感覺到自己被監視和跟蹤,我的電話被監聽,我們的電腦被侵入,以及導致一些持不同政見者神秘的車禍事件。那麼他們有沒有做過其他事情?他們下一步要做什麼?在這片自由的土地和勇敢者的家園上,我並不覺得安全或自由。
為了天安門運動痛失了許多親人之後,我對新家庭的愛已超過了一切。我對年少無知的孩子以及親愛的丈夫負有責任。我的丈夫是典型的開心善良有正義的美國人,對於另一個黑暗政體的殘酷和結果並不知曉,他最愛的消遣方式是看紅襪隊,愛國者隊,以及其他一些他可以抽空看的體育比賽。但是,我是一個倖存者,我有著良心和道義上的責任。我陷入了兩難……
方正被安上假肢後,他與他太太第一次跳舞,為了慶祝他重新站立起來,我要坐飛機去華盛頓。在飛機上,撒旦開始攻擊我……半昏迷狀態的我,醒來感到窒息和眩暈,一種將死和失去控制的感覺。這種黑暗勢力的攻擊,是我在天安門廣場也未曾體驗過的。但是這次,我陷在了過去和將來之間,我失去了所有的目標和意識,我丟掉了所有力量。我呼求主耶穌的幫助,攻擊才慢慢退去。
這個經歷使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本相,我意識到,面對一個強權國家自己是多麼的渺小。我,一個卑微的個人,如何同擁有大量資源和社會網路的國家相抗衡?我怎麼可以參加一個註定要輸的戰鬥,而在戰鬥的過程中,以犧牲我最愛的人為代價?
五、直面耶穌
在過去的歲月中,許多人已經在傳播關於耶穌的信仰。在南卡萊羅納州開辦宗教學院的好朋友傑瑞•亨特(Jerry Hunter)以及科德角(Cape Cod)衛理公會牧師都向我介紹耶穌。普林斯頓的余英時余師母也鼓勵我看一看聖經。
那天晚上,我遇到一位叫小約翰雷吉(Reggie Little John)的新朋友。她是虔誠的基督徒,並且相信自己領受了上帝的使命來關注中國強制墮胎的野蠻事實。她說她直到自己熬過一場危及生命的疾病之後才真正知道上帝,她還告訴我自那場病後,她從一個訴訟律師改行做人權人士和電影製片人,而現在她把自己的時間都用來服事上帝。
我問她有沒有看見過上帝?她說她自己沒有,「聖經說:從來沒有人見過上帝,惟有上帝懷裏的獨生子將他表明出來。」她送給我一本書,叫《天上的人》。這本書講述了一個中國年輕農民,因為神奇跡般地救活了他病危的父親而歸向耶穌的故事。後來他成了一個牧師。並且因為把福音書帶到中國而多次被送入監獄。一次,他們打斷了他的腿,但是在上帝的幫助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監獄,而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腿已經被上帝治癒了。在這本書的最後,他問道,“那麼你準備好跟隨耶穌嗎?”
我合上那本書,拿起電話,「雷吉,如果你認為每個讀完此書的人都會成為基督徒,那你肯定是瘋了。」我只是在半開玩笑。對我來說,信仰耶穌就等於是回到那些迫害。我花了20年的時間才剛剛讓自己從那裏擺脫出來。
雷吉給我了一部關於約翰福音書的電影,每次看著電影,聽著耶穌的話,我都感覺到自己燃燒的心中有一種難以解釋的平靜和安寧。幾個星期之後,事情一環扣著一環,戲劇化的事件也出現了。雷吉和我參加了美國國會人權委員會對於中國強制墮胎的聽證會。直到聽了吳娟的故事,我才真正瞭解到中國的一些情況。
吳娟在拿到准生證以前就懷孕了,她要隱藏她懷孕的事實,希望能保住她的孩子。計劃生育部門的官員們毆打折磨她的爸爸,強迫她在父親和孩子兩條生命之間做出選擇。她父親沒有洩露一點消息,但是計劃生育部門的官員們還是想法找到了她藏身的地方。她被拖到一個醫院強制墮胎。兩針打下去,孩子不動了,但是卻奇跡般地留在了她體內。那個時刻,年輕無助的媽媽對她的孩子感到很驕傲,並且鼓勵孩子說:「寶寶真強壯,也許寶寶能逃過墮胎針活下來。」但是第三天,吳娟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她就被拖進了手術室,剪刀插進了她的身體,把她的孩子剪成了碎片。
在她無助的眼淚和哭喊聲中,她能聽到的只有剪刀的哢嚓聲。最後,醫生拽出一隻嬰孩的腳,五個飽滿的小腳趾就像玉米粒似的。這個場面深深地烙在吳娟的心裏。孩子死了,吳娟生命的一部分也離開了。她講到這裏,這個調查庭只有我們和吳娟的哭泣聲。在痛苦和悲傷中,我們的心碎了,因為吳娟和她無助的孩子,為了中國每個媽媽和她們未能出生的孩子。這個時刻讓我回想起1989年6月4日那晚的屠殺,我們經歷的所有無助和痛苦。那是個多麼野蠻的夜晚,但我們沒有力量去阻止,世界的其他人也不能。
吳娟的故事只是2005年
發生在中國僅一個縣裏10000件案例中的一件。在過去的三十年中,中國大約有4億的生命因為墮胎被野蠻地剝奪;很多是以這種殘酷非人道的手術方式進行的,不但結束了嬰兒的生命,也使絕望的母親的心靈遭受了嚴重的創傷。在強制墮胎之後,吳娟一直掙扎在生死邊緣。她是在信靠基督後才活下來的。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在中國,每天有500名婦女自殺。很少有新聞報導過她們過早的死亡。
在極度的慚愧中,我意識到了正在發生的事情。儘管已經過去20年了,沒有人能夠忘記1989年的天安門大屠殺。但是我們中沒有多少人能意識到計劃生育政策要比光天化日下發生的天安門屠殺殘忍上千百倍,而且每一天這種殘忍都在重複。吳娟哭著說,「誰能幫助她們?誰能拯救她們?在中國,計劃生育政策和強制墮胎政策已經殺死了幾百萬的無辜生命。怎樣才能制止這種非人道的犯罪?何時才能制止這種非人道的犯罪?」
六、耶穌慈聲的呼喚
吳娟的哭聲使我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如果有誰可以阻止這種野蠻,那必定是上帝,也只有上帝。因為我曾經努力過,上帝知道我曾經是多麼虔誠地努力過,但我們沒有成功。再一次,我發現自己在上帝的國門前徘徊,想去相信卻有許多問題。首先的問題是:「佛教怎麼辦呢?我的基督信仰是否就是對那些曾經救我生命的佛教徒的背叛?」
我親愛的丈夫回答說,「不是的,神愛每一個人。」
「如果我請上帝來拯救我,成為我生命中的主人,我的生活會失去控制嗎?我會成為回歸耶路撒冷運動中的一員嗎?對於中東我一無所知,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孩子們會不會喜歡他們的食物。」
「上帝會讓我們做他已經為我們安排好的事情,一項他專門為我們每個人設計好的任務。」雷吉在我到達終點前的幾步裏幫了我。
「那麼上帝給我的計畫是什麼呢?」我問,這個問題在過去20年一直糾纏我,到現在我已經是一片混亂。
「我相信主肯定會用自已的方式使用你。因為你在中國長大,受過極好的教育,也受過許多的苦難,嫁了一個美國丈夫,創辦了自己的事業,這麼多特別的經歷使你更蒙主使用…」
她說話的時候,我心裏漸漸變得清晰,許久以來我一直不願打開的記憶之窗開始在腦海裏呈現出來。1989年中國北京的50天裏充滿的希望和愛,以及在6月4日我所刻骨銘心的愛的記憶,我脫口而出:「我多麼希望能夠把上帝主耶穌的愛帶到中國,希望人們能夠感覺到上帝的愛心,治癒心靈上的創傷,那麼這麼多的悲劇就不會永遠發生,那時的中國會成為多麼美好的地方啊…」
「這就是主給你的使命,把它寫下來。」雷吉打斷我,「把主耶穌的愛帶到中國——這就是上帝給你的計畫。」
「哇,這是項宏偉的工作。我該從哪兒著手呢?」因為我記起了當年對天安門事件的信仰以及隨之而來的痛苦和犧牲,「我還要再一次經受失去所愛之人的悲痛嗎?」
「上帝會安排給我們可以勝任的工作。像寇里泰納布(Corey Tenneboom),她為了保護猶太人而失去了很多她愛的人,然後當她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做這種拯救工作了,上帝便安排給她一項同等重要的工作。」
「那麼我的孩子們會怎樣?」我幾乎感覺到上帝正通過雷吉同我交談。「上帝是非常仁慈的,他會溫柔地指引那些有孩子的人。比如,耶穌基督直到他年幼的弟妹們長大成人才開始傳教。」
「那麼那些迫害呢?我還要重新經歷那些痛苦嗎?」
這時候,雷吉的回答變的柔軟而溫和,「柴玲,鑒於你曾經的經歷,你所忍受的痛苦,上帝會知道你是很認真地信他的,以及你準備好為他再做奉獻和犧牲,上帝會特別的珍惜你對他的信靠和忠誠…」
七、邀請基督進入我的心靈
那是個週五下午,上帝通過雷吉的話深深地打動了我。這麼多年來,我為中國的民主事業做出這麼大的努力和犧牲,不但沒有得到理解,反而遭受世人無情的攻擊和誹謗,直到要我對死難的同胞負罪。我從此不再相信世間有公正,也不相信人間有友情。殺人者可以逍遙法外,被殺者和倖存者卻要被言論封殺唾棄。但是在人間的所有不公正之中,萬事清楚,萬事萬能的主耶穌基督卻完全理解我過去的純真和獻身,因而會格外珍愛我對他的信靠。
基督的話使我封閉了20年的厚重心靈之門第一次被打開了,深藏在裏面的那個遍體鱗傷的心終於被上帝的理解和公正被感動了。憋了20年的終於被理解的感激淚水象開閘的龍頭,嘩嘩地從臉上湧出。生怕雷吉聽到我的哭聲,我急急放下電話。在那個時刻,我再也沒有任何等待遲疑,急急走到辦公室的角落,跪下,誠心地祈禱:
「親愛的天父,親愛的主耶穌基督,我感謝你在十字架上為我的罪流血犧牲,你是我的主我的聖主,我現在請你進入我心中,做我的救贖主和我唯一的神。請你赦免我所有的罪過,無論是已知的還是未知的,請到我的心裏,給我新生命,引導我的生活。我必終生追隨您,我的聖主,耶穌基督!」
這是2009年12月4號星期五,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晚飯後過了幾個小時才告訴丈夫下午發生的事情。他很高興,為了我,也為了我們家。他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從十二年前我們開始約會起,便時不時地帶我去教堂,他的愛和耐心完全包繞著我。現在他很開心。我們度過了一個美好的週末,看了《萬王之王》和其他電影。
這是十幾年來我第一個經歷的完全平安的週末。上帝最終成了我的主我的神,在他無限無盡的佑護下,我從六四以後一直顛沛流離,而又時刻準備迎接攻擊傷害的心境中釋放出來,第一次真正地進入了甜美安詳的夢鄉!
八、與戰友們在基督裏重聚
直到下個週一,我才把這個消息簡要地告訴了另外一個天安門事件的朋友周鋒鎖。在紀念六四20周年的時候,他曾經和我在華盛頓一個古老的長老會教堂裏參加了一個很長的禱告會,並且把我的靈魂奉獻給上帝,等待他的教導和呼召。5個月之後,我成了一名基督徒,他很開心。
他有個特別的故事,我願意在這跟大家分享。他當時與我們都在天安門,像我一樣也是在21名通緝犯中。不幸地是,他被抓到,在監獄裏呆了幾年。十年前,他來到美國時同樣很憔悴。他的心裏滿是復仇和挫敗感。就在那時,他接受基督作為個人救主,在上帝的面前放下包袱,重新找回了平安和力量。是他努力把方正帶出了中國,方正的出來堅定了我的決心,由此開始的一連串事件,最終引我走進主基督的懷抱。
傅希秋(Bob Fu),一位援助中國家庭教會的朋友和牧師,聽到了這個消息後,給我發來了一封熱情洋溢的短訊。他和家人為主做出的奉獻,也是世人要記住感激的事情。
還有當時天安門運動中的副總指揮張伯笠,他曾在中國躲避兩年的追捕,過著地下生活,他在逃亡的旅途中經歷了耶穌同在的神跡。他現在已經是知名的牧師,他給了我許多的幫助,每次通電話都用主的話鼓勵我堅固我,並為我祈禱。
另一位朋友熊焱,也是天安門事件中的學生領袖,在國內坐監幾年。現在他在美國軍隊裏作牧師,牧養美國士兵,指導他們為保衛自由而戰。從伊拉克回來後就給我發來了熱情洋溢的短信。上帝對他的奉獻是如此地愛護,在伊拉克戰場上,對方的炸彈打到他的帳篷邊都不能爆炸。
我發現,平時共事為中國的婦權和兒童權益奔波的的張菁,也是一位虔誠的姐妹。短短幾天,我長久失去聯繫的朋友們因我信主再度與我重聚。這次,我們的連結和信任在主裏深深加固。
最後是引導我衝破終點線的親愛的姐妹雷吉。當我告訴她的時候,她高興地尖叫起來。平靜下來之後,她給了我更多書和CD,讓我繼續瞭解耶穌。在她西部的家裏,她建議我去公園街教堂找一位導師指導我學習聖經。
我們遇見了波士頓歷史悠久的公園街教堂優秀的主任牧師戈登(Gordon),我們的新朋友鐘約翰(the Rev.John Chung),以及我祈禱希望找到的聖經導師,就是站在我旁邊的可愛的泰咪(Tammy)。
儘管到現在為止只過了五個月,但是我無法全部列舉出上帝讓我們做出的以及通過我們所做的驚人的改變。首先是出現奇跡。主幫助我們在中國找到了一個7歲時被販賣過的小女孩,25年後,這個女孩神奇地與她的家人重聚了。
主耶穌通過我父親無意的體檢驗血過程,讓他防止了突發心肌梗塞死亡的可能。我們得知父親患上了白血病。通過聖誕前夜的禱告,神的醫治和安慰臨到我們,我們瞭解到上帝已經確保父親所得的白血病是危害最小的那種,在藥物的幫助下有可能痊癒。主也開始改善我長期以來忽視的健康,我甚至減掉了頑固的嬰兒肥。神也把我的孩子們召喚到他身邊,孩子們是和我一起受洗的,現在一想到主耶穌必定永遠守護著他們,把最好的東西帶到他們生命裏,我就覺得很快樂!這也是父母能夠給孩子們的最好禮物。
感謝神,讚美主!我們的家庭從沒有象現在這樣與主耶穌親近,全家人像現在這樣親密,快樂和相愛,我和丈夫的婚姻在主裏更加美滿幸福。
有趣的是,我們的事業也在改變。在我們事業前進的時候,我們更有目標和更強烈的使命感。我的二十年都不能完成的天安門回憶錄,在聖靈引導下以神奇般的速度寫成,我相信只有上帝才能使這項工作這麼快的完成。我現在融入了基督徒組成的新社區,其中的泰咪(Tammy)就是一個很棒的神學家兼導師。她很大方地抽時間在週末教我學習聖經,教我完成新基督徒要做四個基本步驟。在我的一生中,我一直在一個人掙扎和抵抗,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受到人們的歡迎,教導和接納。
聖經說:「這樣,你們不再做外人和客旅,乃是與聖徒同國,是神家裏的人了。(弗2:19)」我終於回到家了。回家真好!
九、上帝和中國
當我回顧中國的時候,我的整個人生終於有了意義。中國教會的發展對我的啟蒙,終於導致我走上天安門。天安門屠殺,暴露了共產黨執政掌權者的殘暴真相。在過去的20年中,中國同胞完全失掉了對共產主義的信仰,饑渴尋求,上帝興起中國教會,特別是家庭教會,把主的救贖福音傳遍神州大地,使一個新的中國在和平的方式中誕生。當今,中國無數信仰饑渴的人被主耶穌擁抱,主的靈在那裏,那裏就得自由。聖靈將耶穌的大愛和他的福音帶到了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國家,就像當年耶和華從埃及將以色列拯救出來一樣,上帝現在也正將中國從共產主義的禁錮和苦難中解救出來。
上帝是如此地仁愛善良,儘管中國曾經對主耶穌和他的信徒做過很多邪惡的事情,比如在19世紀初期殺害傳教士和中國基督徒,但上帝都從來沒有放棄過中國。雖然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並不知道上帝,但是上帝在我們生活中無處不在:在我不知道如何做完美的禱告時,上帝回應了我的祈禱,使我成為一個優秀的學生逃離了貧困;把六四的同學帶回北大,不知道如何逃離的時候,我們得到一本聖經,但是當時愚蠢的我們卻說「聖經難道能幫助我們藏身嗎?」
即使這樣,上帝也沒有動怒於我們,他啟動一些虔誠的佛教徒去冒著生命危險來營救我們。
在任何艱難和考驗中,上帝並沒有阻止壞事的發生,但確保在艱難的旅程中總有不同的天使護行。我們當初開始民主運動的時候,高喊著人人生來平等,但心裏總是不敢肯定。現在我知道我可以自信地說,因為上帝按著自己的形象和樣式造了我們,所以在神的面前人人平等。
上帝之愛是如此長闊高深。現在,我真切地理解了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時為我們付出的完全的愛,就像當年我們在最後的時刻--1989年6月3日晚上我們準備好奉獻出自己最寶貴的生命和愛給中國,不同的是那時我們是為了我們所愛的國家和民族,而耶穌在十字架上捨命,為的是全人類的罪人能得自由和永生!因為主耶穌基督的犧牲和受苦,我們才能與聖父聯合,獲得永生。
到主這裏來,主會在我們裏面,我們在主裏面,我們不僅在天國中獲得永恆的生命,而不是孤獨地面對永遠的黑暗。我們在地上存活的時候,主每天引導前行!因為主曾說:「我總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來13:5)
上帝的寬恕是如此徹底,即使那個同他一起被釘死的兩個罪犯之一,當他對自己的罪行懺悔的時候,耶穌承諾把他帶進天堂。要是中國領導人能夠聽到這樣的福音多好呵,不管他們曾經做過什麼,只要他們能夠悔改,他們也同樣可以得到我們所擁有的神的愛和寬恕。他們將得到多麼大的一件禮物啊?這樣他們自己和中國最終都會得到自由!
我希望有一天,中國會像南非一樣,在曼德拉的領導下,通過愛,饒恕與和解,真正剷除魔鬼通過人的弱點來製造苦難的根源,使中國的每一個同胞姐妹,無論貧苦還是富貴,都真正得到拯救和平安。
主耶穌的力量是如此偉大,他的勝利是如此的肯定。那就是主復活的意義——那是我以前不能理解的部分,就像我不能理解上帝分開紅海拯救以色列的做法。因此在所有的考驗和困難中,主耶穌的得勝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他決定「何時」以及「怎樣」去完成宏偉的計畫。因我相信主耶穌就是勝利。
感謝讚美上帝,我相信我們中國的兄弟姐妹可以坦然無懼地,自由地信靠耶穌基督的那一天就要來了。中國人民和美國人民一樣,將在基督裏得到真正的自由!
感謝你們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同我分享我的見證。願榮耀和讚頌歸給聖父,聖子和聖靈,我們三位一體的上帝!願一切平安歸給上帝所喜悅的人!阿門!